許多人類自認為具備了適應生活上所需要的各種知識。他們懂得如何開着車在都市裏橫衝直撞，如何吸引顧客上門，如何在適當的時機買賣股票。可是，一旦到了野外，卻將小白鷺和大白鷺都弄錯了。他們以為只要是白色的鳥，統統都可以叫小白鷺。難怪有一隻名叫美滿的小白鷺最瞧不起這些人類。
美滿不但瞧不起人類，也瞧不起自己的同類。自從棲息處附近多了一個堆填區以後，許多同伴們放棄了原有的生活方式，跑到堆填區上討生活，淪為垃圾鳥。可是美滿不屑這樣的生活。牠會用心體會四季的變化和潮汐的漲退，堅持在田裏、沼澤中，一飲一啄，用傳統的覓食本領捕捉魚蝦和小蟲。食物雖然不豐富，但日子倒也過很悠閒而有尊嚴。
前年，我在一處淺水的沼澤中第一次見到美滿，牠潔白優雅的體態和孤傲的身影映在綠色的水波中，令我印象深刻。
然而最後一次看到牠，是今年的三月中旬，離沼澤不遠處的田野裏，雪白的屍體躺在綠色的雜草中令人觸目驚心。美滿身上沒有任何的外傷，不像遭到獵人或猛禽的攻擊。倒是附近田裏的小魚死了一地，就連地下的鰻魚和鱔魚也都鑽出泥土，死在洞口，顯然是毒魚或是廢水、農藥污染的後果。
遠處傳來吵雜的聲音，那些小白鷺們正在堆填區上爭奪食物。我看着美滿僵硬的屍首，心想：難道這就是優勝劣敗，適者生存嗎？遵守大自然法則竟是這樣的下場嗎？我拿出相機，為孤傲的小白鷺留下最後的身影。
──選自劉伯樂《有鳥飛過》頁3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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